他说话的语气依旧温温柔柔、不徐不疾,优美得好像一曲慵懒的小调,只是内容却是分毫不让的锱铢必较。
季亦然再一次看见了对方温柔面纱下的冷酷面容,一如当年不知残忍为无物的少年,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变化。
他也不再犹豫:“你的条件是什么?”
陆知意微微一笑,曲起腿坐上了沙发扶手,“你知不知道我最近很烦恼,爸妈他们逼我逼得很紧,你不履行长子义务,我不得不履行。”
他嘴里这样说着意味不明的抱怨,面上却是一点儿也不见苦愁的神色,相反还格外神采奕奕地观察着季亦然脸上的表情,“亦然哥,你知道我的意思吧?”
季亦然总觉得陆知意狂热的目光背后隐藏着更深层次的阴暗意味,或许那是一种心有灵犀的直觉,明明对方还没有开诚布公的索取什么,他却隐约察觉到了那绝不是什么简单的条件交换。
在他令人窒息的沉默当中,陆知意并没有知难而退,反而用开玩笑的语气抛出一个无异于天方夜谭的提议:“我需要一个孩子,把骆云琛借给我用用,这就是我的条件。”
陆知意轻描淡写的口吻,仿佛口中提及的名字只不过是一件待价而沽的新奇玩意,就像是他儿时找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索取一本珍藏的书,笃定只要自己开口,性情温和的兄长便无从拒绝。
季亦然面上没什么反应,就好像陆知意说了一个不好笑的笑话,只是垂在身侧的手死死地陷进了一旁柔软的抱枕里,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陌生得如同从另外一个人的嘴里冒出。
“陆知意,你不想答应的事情,大可不必用荒唐的玩笑拒绝。”
陆知意耸耸肩,显然季亦然的冷淡反应没有达到他所期待的那样,震惊或心碎,歇斯底里或不可置信,任何情绪浓烈的表情都将是他兴致勃勃的养料。
但是季亦然脸上的神情还是很淡,只是不经意间垂下的眼帘里有某些厌恶的情绪一闪而过,快得他甚至都没看清就消失不见。
他不禁联想到始终没有传来回信的手机,一股前所未有的烦闷感油然而生,就连嘴角浅淡的笑意都无法继续维持。
“为什么你就一定认为这是玩笑呢?”
“没有人会拿一个活生生的人当作交易的砝码。”季亦然看到陆知意脸上轻描淡写的轻率态度,终于还是没忍住,“退一万步,我和他之间的关系,是夫妻,是朋友,能够擅自做主对方事情、拿配偶当交易条件的,那是奴隶主。”
陆知意喉咙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你说这么多,到底是在害怕什么?怕我伤害他?还是怕自己会失去他?”
他卸掉了黑色指甲油的莹白手指在沙发上摩挲出几条浅浅的指印,“所以只要他本人愿意就可以吗?”
明明不存在的假设却犹如一道狰狞的闪电划过了季亦然的心头,他无法控制自己骤然拔高的声音:“你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