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这趟宋国之行,您清瘦了。”郝仁一直觉得自己不是啥特别在乎的人,不过他现在觉得自己变了很多,看到郝经瘦到两腮都有些瘪下去,他觉得有些于心不忍。
郝经对自己的身体毫不在意。听了徒弟的话,郝经叹道:“此次前去宋国,见到赵嘉仁之后才知道宋国儒学竟然要毁了。那赵嘉仁看似是个学儒的,却更像是纵横家,杂学之流。”
听了老师的话,郝仁连忙给老师倒上茶。这就他所了解的老师郝经,为了儒家理学可以不顾一切的郝经。
郝经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便重重放下茶杯问郝仁,“大汗不准备再次伐宋了么?”
“嗯。”郝仁点头答道。大汗其实还有伐宋的心思,然而伯颜大帅貌似是完全没了现在动手的打算,郝仁自己也是同样的想法。如果宋军是靠着火器压倒蒙古军的话,郝仁大概更多的是不服气。蒙古现在也在火器上加紧了研究,调拨大量工匠在这上面。
然而想到归德府城下如林的长枪阵,想到用火器压制蒙古军的远程兵之后就猛扑上来的宋军长枪兵,郝仁就觉得头皮发麻。身为水军千户,很快就要升任水军万户。就郝仁对火炮的了解,火炮轰起来,军队可以稳步后撤。真的让火炮轰一个时辰,最多是千把人的伤亡。
长枪兵就不同。成千上万的长枪兵挺着四米长的长枪冲过来,密集的枪阵疯狂刺杀。只要两边接战者上万,这玩意在半刻钟里面就能制造出数千杀伤。要是两边都毫不迟疑的战到最后,一个时辰里头肯定能死上两万人。江南不适合骑兵大规模作战,蒙古军将领们实在是没有再到江南与宋军长枪兵拼命的打算。
郝仁决定不告诉老师这个残酷的事实,他正在考虑该如何说些让老师开心的话题,就听到郝经幽幽的说道:“我回来的路上甚至在想,若是但是我能手持利刃杀了赵嘉仁就好。”
“老师,你可别这么讲!”郝仁几乎是惊叫起来。他完全不想让自己的老师郝经出什么意外,而且郝经所说的话也大大的刺激了郝仁的蒙古心。在蒙古文化中,使者非常神圣,是不能被侵犯的。不过使者突然搞暗杀,那就背离了使者的本份。这个使者不仅再没有任何神圣可言,包括派出使者的人也会背负上耻辱。再也不会有什么人去相信他,相信他的部落。
听弟子的声音里面情绪饱满,郝经苦笑道:“我只是想想而已。其实我也知道大汗准备对北方用兵,南边是暂时不会动手了。”
“我也听说有这么回事。”郝仁点头表示认同。北方的海都再次叛乱,大汗已经决定组建军队前去讨伐。现在讨论的只是谁做主帅,谁出兵。而大量将领与军队都刚回来,需要一段时间的修整,所以才没出现特别紧张的情况。
郝仁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牵扯。他自己在外面打了好几年仗,此时最想的就是舒舒服服的在家读读书,吃吃饭,陪陪老婆。和战争有关的一概不想关心,所以郝仁问道:“老师。我最近读《论语》时看到,子不曰怪力乱神。却不知孔子是不相信,还只是不说。”
问这个问题的时候,郝仁一来是真的对宗教失去了信心。既然做不做法事都是个失败,那么追究做不做法事间那点微小的差距毫无意义。更何况郝仁自己的统计中,不做法事的损失还稍微小点呢。
问题问完,郝仁就听到自己老师郝经怒道:“天人感应!天人感应!好好读读春秋!”
感受到了老师的怒气,郝仁没敢再说话。而郝经也觉得自己失态了,他连忙收起愤怒的声音对郝仁进行了讲解。天人感应是儒家对神的说法。《春秋》之所以重灾异,是因为孔子认为天人之间有感应关系,人类的行为会上感于天,天会根据人类行为的善恶邪正下应于人,天下应人的方式即是用灾异来谴告人,使人反省改过。随着儒家的发展,到宋代就开始谈‘天人合一’。
“天子乃天意所授,关乎国事自然与上天感应。而我等学儒之人,存天理,灭人欲。虽然没有天授,却可以靠后天修养正气,最终接近天人合一。朝中出奸臣,天相必乱。朝中有群正,自然风调雨顺。不过朝中并非只有奸臣,也并非只有正直的官员。所以有丰收有灾祸,这都要看各个地方上的官员,还有朝中主事的官员是何种人……”
郝经对自己的弟子认真的讲解着理学的那套。看弟子听的认真,郝经心中先是欣慰,接着突然就想起和赵嘉仁见面时候谈论的内容。那时候郝经也是用天相问题来讲宋朝失德。
在宋理宗时代出了好些次大彗星,景定年间更是如此,还有彗星出现数月的情况。那可是把大宋的人吓的不轻。而赵嘉仁听完之后,不屑的轻笑一声,接着说道:“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应之以治则吉,应之以乱则凶。强本而节用,则天不能贫;养备而动时,则天不能病;循道而不贰,则天不能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