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辛丞在见过弗禾如今的境况后,不敢言语,亦不敢有大的动作。抱着人,像抱着一团即刻将要融化的雪。
少年即便裹着厚袄,也是一副脆弱而单薄样子,巴掌大的脸无辜而茫然地伸出毛领子,手上杵着一根弯弯曲曲的树杈,一路来竟是全凭摸索。
披风上的那抹红色迅速洇染开,像是释放出了奇异的力量,凝住了辜辛丞的心,亦深深刺痛了他的双眼。
复杂各异的情绪一时间纷纷涌上心头。男人双手颤抖,不是冷的,而是怕的。
这种畏惧来源于生死。越是人力无法对抗的东西,越是能唤起身而为人的本能惧怕。
辜辛丞的亲人们一个个逝去,生死相隔依旧是他无法轻易面对的事。
怪谁呢。
他只怪自己,来得太晚了。
但少年哪怕眼睛看不见,面上也带着一种预料之中的平静,很乖地蜷在他怀里。
辜辛丞联想起了这段时间经历的一切,官场沉浮,尔虞我诈,亲人反目,间隙丛生……竟忽然也从中得到了少许平静。
这世上的人,求登天梯的多如牛毛,想富贵权力两不遗更不少。他曾扪心自问,来北地走这一遭是为着什么,感受着怀着的存在,答案好像已经愈发清晰。
揽人入怀是懊悔自责之下的无意识举动,等察觉出不妥后,他把人放开,却是换了一种方式将人小心翼翼地横抱起来,稳步送入室中卧榻。
全程一语不发,专注地帮少年脱靴盖被,焚碳点香。
屋子太小,地不够平,碳也是差的。
越想,越觉得怜惜。
动作间手臂突然感觉到异物,辜辛丞拿出来,是在临行前特意放入袖中的安眠香息。
他自己常用,因为睡眠不佳,而少年也在某日不经意提过,这种香很好闻。
“系统,他在干嘛?”弗禾直板板地躺着,似乎才想起要扮演一个刚刚失明的盲人。于是偏过头去,不安地转了几圈眼珠子,生动演示着一名盲人该有的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