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笑连敲数下,敲门声轻缓清晰,虽是不大,但却传得很远。李长笑曾在客栈中,做过杂活活计,但凡来客敲门,来去客栈里里外外,定能听得清晰。
随道行加深,眼界加深,李长笑知道,这客栈的木门,选自西便的佛音木,可隔绝寒热,内藏空腔,只需用手指轻轻敲响,空腔随之震动,便会传出悦耳且不扰神的音响。
李长笑以前只是知道,这座客栈造价不低,材料昂贵,但看不出具体来头。不过修为高后,便也自然而然懂了。
他见无人开门,却也不急,自顾自靠着门坐下,又等了一会,才隐约听见脚步声,“吱——”一声响起,客栈大门被打开,“来客人了?倒也稀奇,你进来罢,我为你备些吃食。”
开门之人瞥一眼,便自顾自朝客栈内走去。李长笑站起身来,轻轻拍去身上泥土,听声音耳熟,定是熟人。只是他起身时,那人已经转身走向厨房,导致并未碰面。
李长笑眉头一皱,进入来去客栈,往年他每次到来,都是秋冬之季,白装裹裹,他见客栈一切如旧,餐桌、凳子,种种未见如何变过,心头不免觉得怀念。
他选一桌前坐下,听得厨房传来动静,知道是有人,正为自己准备吃食。
客栈十分冷清,好似许久无人到来,人气也稀薄可怜。桌椅、地面、柜台,一切摆列整齐,纤尘不染,但总让人觉得微微发冷。一会,那人端来几盘小菜,放在李长笑桌上,两人这才各自对视,看清对方真容。
两人均是一愣,李长笑道:“青霄?”对方也道:“李兄弟?”
原来,如今打理来去客栈的,是曾经在变法路上,所遇到的修士青霄。他出身符箓门,掌握雷符,可躯控雷霆,是同辈中不可多得的天骄。与来去客栈二当家,有这一层关系在,但李长笑从未多问,也不去探究。
如今的青宵,已不是年轻模样,中年发福,大腹便便,脸上留有胡渣,往日的意气风发,英俊潇洒,如今仅剩不到三成。眼中困顿之意明显,好似常年抑郁不得志,眼根处血丝密集。
李长笑轻轻一叹,尤是记得,那日变法路上,那敢于与天作对,势要在变法一途,走出一片名堂的青年。当时仅是短短一面,浅浅一次相会,但李长笑记忆清晰,觉得美好短暂,觉得朝气蓬勃。
如今却是物是人非。青宵见到李长笑,也是大叹一口气,摸了摸肚子,笑着打趣说,他如今不敢照镜子,全然一副失意态,就怕被自个瞧见。但李兄弟却英姿不减当年,还是那般英俊。
李长笑邀请青宵入坐,与他聊了些过往事。正巧青宵一人留守来去客栈,已经很久不见人来,纵使人来,也多是素不相识之人,他本热情好客,但也渐被消磨得冷淡漠然。今日见了李长笑,这位仅仅见过几面,却横跨数百年光阴,意料之外,却有情理之中的故人。
自然是无意间,又回到了曾经找寻变法时的感觉,仿佛年轻了许多,话也随之而变密了。青宵述说他的经历。变法初期,他意气风发,那时灵气虽枯竭,他毫不放在眼中,总觉会英雄降世,逆转乾坤。
后来变法停滞,他屡屡受挫,并非才华不得舒展,而是深知自己才华不足,变法之难,人族之难。这时起,他尚未自怨自艾,依旧意志坚定,苦求变法之路。
后来变法大世宣告破灭,他寿元也日渐减少,容貌日渐变化。如今再叫他抬头,他只觉得天空太高,大地太厚,他便心生惶恐,深感自己渺小,改变不了任何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