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妆那日,小刘和阿欢各站一旁帮忙。这是陈沛兰第一次到映华制片厂。厂内一区有三座密室影棚,还有几处昭示着在筹备或是使用完要拆迁的外搭场景,二区是演员休息室和化妆间,三区是映华影业公司的办公区域。陈沛兰此时在二区新装扮的化妆间坐着,镜子前的美人正由一位年纪相仿的nV子描眉,描的是细长的弯月眉,笔在末端轻挑一落似芙蓉在豆蔻年华初出水,再施展一番,眼尾敷红霞,双唇含绛sE绒雾,十分生巧。陈沛兰大大方方地抿着,任由另一位nV子烫头盘卷,戴一对绿橄榄耳珠。美人初始是素淡的美,而今的打扮令小刘和阿欢都叹为观止。
小刘记着,这是梅琳以鬼魂形式出现的妆造,好定,好打扮,美得不需要花费太多的想象力,反倒是做人时的卑微落魄形象还需要再斟酌。下雨了,阿欢请陈沛兰出门,为她打一把伞,陈沛兰笑笑拒绝,自己撑伞,让阿欢带路就行,小刘抱着记事簿小跑跟上。三人刚好路过林潇潇的化妆间,门未阖上,茉莉花香飘来飘去。林潇潇听有动静,侧目看是陈沛兰,化一半就出门打招呼,美人对美人心心相惜,约在摄影棚再见面畅聊。
一路上众人都好奇地交头接耳,小刘边走边看,将这个制片厂的幕后光景牢记于心。陈沛兰集一身目光入摄影棚,即有人欢迎,上前将她的外袍脱下露出剧本指定的旗袍。摄影师请陈沛兰坐在椅子上,而这匠人则站在照相机后指导她将手轻搭于肩。是的,身子微微侧过,请天鹅夫人只把脸正对镜头,对对莫要笑。他希望她能将眼里的忧愁送进感光的摇篮里,馥郁,浓厚,唱着星月灿烂哄人入梦的催眠曲。摄影师躲进布内,伸出一只手示意,而后聚JiNg会神地按快门,镁光灯闪烁,记载了这一刻梅琳Si而复生的忧愁。
十分钟后林潇潇便进来了,助理撤下那张椅子,抬一棵绿树,林潇潇站在这棵树旁轻倚着,手抚着枝g,摄影师请她将眼睛看向别处,眼角上扬,要有些羞涩地含笑。好的林小姐,轻轻地笑,而林潇潇生动传神地演绎了何为含羞待放。待林潇潇的定妆照也拍好后,她和陈沛兰坐在一块吃茶就点心聊天。
陈沛兰受邀分享她的好莱坞往事,她开口重温竟空虚地觉得往事净是愚蠢的幻象,可林潇潇是不知这层的,她在外,陈沛兰在内,前者移植后者盘剥的经验血r0U,而后者灵敏地保留百分之八十的器官维持机T运作,否则这慷慨一剥要剩一副空荡荡的穿风骷髅,着实缺乏安全感。雨停了,时机一到,窗外的蝴蝶兰分娩婴胎,一颗雨珠滑地,脐带亦断,生命从此各异,连物的名词也是分道扬镳,列入百科全书里被争先恐后地研究。陈沛兰没有这份无私,这份自然而母X的慈Ai,她只是一个保护自己血r0U之躯的人。林潇潇总是天真善良的,她探不出人心里的井能有多深,在她眼中,前辈太坚强了,坚强得游刃有余,人做鬼,牛做马,海上花叹桥下船,苍蝇围营,无添蓑衣呀。陈沛兰只觉空虚感越来越重,静静地抿一口红茶,然而她有强烈的愿望,林潇潇将会是一个情深义重的好朋友。
“陈小姐,你说为什么总会有这样的情节呢?马霖濡写来写去的边缘角sE都是那么无辜,我饰演的大小姐可是什么都没做错呀,她为什么非要Ai上这个自杀抛弃她的男人?但是转念一想,他一Si,她倒是也得到解脱,毕竟这场婚姻本身就是被包办的。”
“我想我们的思虑都是一致的,而我为什么要演一个痴情的nV人呢?她的Ai是什么,他又凭什么。”
此时,林槐生到场,阿欢忙添一个座位和一杯热茶,他摆手说无妨,让阿欢坐着吃喝,陈沛兰和林潇潇倒是不介意,而阿欢挠挠头,便伸手拿了一块曲奇放嘴里,迅速站起身。
林槐生找到拍定妆照的摄影师说:“秦楚明那边的摄影师临时有事来不了,如果有时间麻烦你过去一趟替他们拍男主角。”
摄影师有些皱眉:“林先生,杜昱先生的定妆照也还没拍,陈小姐的另一个形象也未定,我要是去帮忙了,给到宣传部门的时间赶不上,计划也会被打乱。”
林槐生轻拍他的肩膀,提议:“如果你不介意,我拍,我不会盗窃你的功劳,你拍的就是你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