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凝雨温柔得几乎有些羞怯意味的道:“是吗?”
古轶目光远眺山色,低沉的道:“你有什么话要告诉我?”
沉默了一会,冷凝雨轻轻的道:“刚才,你已见过家母,那是我的亲生母亲,今年,她老人家才满四十八岁,可是,却憔悴苍老得几如六十许人了……平素我若不在家,都是由一对雇用多年的老仆夫妇侍候。”
古轶关怀的道:“老太太是不是有病?”
点点头,冷凝雨幽幽的道:“有病,那是一种罕见的怪病,也是纠缠了我母亲多年的锢疾,是属于肝脾类的毛病,每到发作痛苦不堪,不能吃,不能睡,两眼模糊,全身浮肿,连一张脸都变成腊黄的了,而且病人体内却又有如火烧炭炙,唇乾舌燥,但喝不了几口水……
这病,很折磨人,在我试过好多大夫之后,终于被一位名医诊断出了家母所患的病是一种难医治的肝热毒,这种病,无法断根,且极危险,唯一的消极治疗办法,就是在平时服用大量怯热导毒的药物,而这些药物又不是寻常的那几种,是那位大夫精心配治的几味药材,非常珍贵,价格极昂,每配全一次,都要跑上好些个地方才能办齐,花的钱当然也很可观……”
古轶缄默着,目光却很柔和。
冷凝雨静静的接着道:“家母每隔三天,就要服用一次这种特别调配的汤药,老人家也全是靠了这种药物的支持方才能够苟延残喘下去,否则,只怕早就不堪设想了……我的两个弟弟,一个十四岁,一个十三岁,都还是小孩子,先父过世得早,因此,奉养家母,照顾弟弟的责任便自然由我承担,平时我出外作案,弄得的几个钱差不多都拿回来以供家用,主要是支付家母的医药所须,这一次碰上了你,我自知劫数难逃,所以才想在被你废去武功之前尽量积钻些底子,以供往后的开销……或许你认为我穷凶恶极,太过贪婪,但是,我有苦衷,我无可选择……你曾劝我嫁人,大当家,试想有谁会愿意背上这么一个负累?我不是没有憧憬,没有理想,而这些对我来说却都是奢求,我或许可以找到一个好归宿,但我不能不顾我母亲,不顾这个家,对我而言,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
古轶依然沉默着。
苦涩的一笑,冷凝雨又道:“在你前些时要废去我武功的时候,我向你要求一个月的宽限,我说要完成一桩心愿,就是这个……多弄点钱回来应付以后的日子,如今,心愿已了。”
端起杯子来啜了口茶,茶色淡绿,清香扑鼻,古轶缓缓的开了口:“你说的这些,全是事实?”
点点头,冷凝雨真挚的道:“千真万确,没有一个字是假的,你若不信,可以去问家母,问我两个弟弟……就是我们回来时在门口玩耍的那两个孩子──甚至可以去问那位大夫,他住在离此三十里外的‘枣镇’,小北门街,开设的是‘余仁堂’药铺,大夫名字叫何德宣……”
古轶深深吁了口气,安详的道:“我曾说过,我并不希望伤害你,我一直在找藉口原谅,宽恕你,现在,我找到了,冷凝雨,你有孝心,就凭这一点,已是够赎取你的过失了!”
猛的睁大了眼,冷凝雨还有些不敢置信自己的耳朵,她颤抖的问:“大当家……你,你是说……你是说……”
古轶清晰又肯定的道:“我是说,因为你的克尽孝道,我决定免除对你的惩罚,不再废掉你的功力。”
一下子站了起来,冷凝雨激动得泪水盈眶,她双瞳中荡漾着莹莹波光,声音哽噎:“真的?大当家,你说的可是真的?”
古轶学着冷凝雨先前说话的语调,使用着她用过的字词:“千真万确,没有一个字是假的。”
“扑通”跪倒在古轶膝前,冷凝雨再也忍不住泪流满面,她全身抖索着,感恩的热流融合了极度的喜悦,使她泣不成声:“大当家……谢谢你……大当家……你是我今生今世……所遇见的最好的人……是我最最敬爱的,亏负最多的人……大当家,大当家啊……在你面前,我是多渺小,多惭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