纱厂3000多号人,原本就是一个小社会,虽然平日没有什么交集,但是只要稍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像平静的河面丢入一颗石子,激起一片或大或小的涟漪来。谁也没有想到,我这个毫不起眼的前纺保学徒,竟然也会成了厂茶余饭后闲扯的话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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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的认为,师傅被提拔重用理所当然,可是,我从保班跳槽当了电工,就匪夷所思了。一个没权没势的接班学徒,凭什么本事走了狗屎运?各种虚假传言开始蔓延开来。你有时不得不佩服同胞的想象力,虽然那时候还没有网络,也没有“人肉搜索”,但是那种执着的精神和执行力,毫不亚于今天的互联网时代,应该说是一脉相承。最后,有人挖出了我有位当大官的亲戚在省城,大伙仿佛才恍然大悟。就连班里平日对我不太待见的几个人,也温良恭谦了起来。其实,这些“小道消息”是空穴来风,我那位三爷爷九死一生挺过十年动乱,现在中风后卧床,连生活都不能自理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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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就是周末,中午吃完饭,张胖子又吵吵嚷嚷着招呼大伙打牌。我星期一就要去电工班了,这是我在保班的最后一天,独自坐在师傅的土沙发上,心情复杂地望着张胖子一伙大呼小叫地数着“张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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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张子”其实就是四个人打“争上游”,它是我们纱厂人独特的叫法,只不过与一般打“争上游”不同,它被赋予了赌博耍钱的内容。最先出完牌的那个人,数另外三个人手里剩下的牌,每剩下一张牌就输两分钱,有多少算多少。往往一把下来,赢家能挣个一两块钱,最多的时候可以赢元钱,这可是我们学徒工小半月的工资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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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李好耍赖,刚上去打了几把,就因为偷牌,被老黄师傅给揪住了。小李犯了众怒,大伙一起把他哄了下来,他手里的牌没人愿意接,张胖子就硬拉自己的徒弟小蔡上去凑数,几圈张子“数”了下来,小蔡师兄半个月的工资就数没了,急得他抓耳挠腮,连说话的声音都带了哭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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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李在一旁观看,却上不了手,心里憋得难受,就悻悻走到了我的身边,有点神秘兮兮地凑到我的耳边问道:“听说殷红住你那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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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消息总是那么灵通,我不愿搭理他,就装着没听见。小李讨了个没趣,自嘲地挤了挤眼睛,低声感叹道,“这下崔老扒搞破鞋,可是方便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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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你娘瞎扯?”我厌恶地把他的臭嘴推到了一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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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小子一定是嫉妒了,嫉妒了,嘿嘿……”小李砸吧着嘴,有点不死心地继续说道,“咱厂的鲜花都让老崔摘了,你爹这个徒弟可不简单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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