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安眠。
翌日大早,莽古尔泰的亲兵就来押着郑海珠去汗宫大衙门南边的各旗衙门。
八旗衙门,同样建造得很粗陋,墙基的砖块,大小尺寸不一致,能相亲相爱地砌在一起,也是不容易。墙的上半截用黄泥糊成,顶上则盖着稻草,竟连瓦片都没有。
但每个衙门前的几排武备架,在郑海珠看来,才是巨大的亮点。
铠甲,长刀,顺刀,步弓,重箭。
最可一观的,是步弓与重箭。
建州女真是山林猎人出身,为射杀大型猛兽或者野猪之类皮质坚韧的猎物,他们用的不是蒙古人那样的小弓轻箭,而是长度接近成年男子身高的大弓,箭矢的长度也达三尺,箭镞锐利如凿,破甲能力很强。
郑海珠看到这样的射杀型兵器,大致明白了,在未曾拥有大炮这样的攻城利器前,努尔哈赤打下抚顺城,用的是“骗”,骗开城门后近距离射杀。后来的萨尔浒战役,则不管明军几路来,努尔哈赤的战术都是,瞅准一支明军,欺身到近处,用狩猎的方式,在旷野中围剿对手。
他们骑马的技术肯定没说的,但很多时候是下马步战。而他们造房子和纺织的技术再劣等,打铁制弓的功夫却很牛,做出的冷兵器十分厉害。
所幸,和昨日在王城内和莽古尔塔家里看到的武备情形差不多,今日在各旗衙门前,郑海珠仍然没有发现任何火铳的影子。
进了正黄旗衙门,里头一个穿着兽皮坎肩的小个子男人迎过来。
“姑娘可是姓郑?在下是此间的笔帖式,已得大汗旨意,笔受姑娘所言。”
女真人所称的笔帖式,类似汉语里的“文书、书吏”。
郑海珠抱拳行礼:“请教尊驾如何称呼?”
“我姓佟,名养定,养真气的养,定操守的定。”
那笔帖式难得碰见个说汉话的,自然要拽文过过瘾。
郑海珠将他的名字嚼了嚼,面露真诚赞美的表情:“呀,真是好名字,山海万里无极,唯养性定心,方能观其自在。如此意境飘渺,敢问先生祖上可是辽东的书香大家?”
佟养定闻言,心里就像数九寒天熨上个小暖炉。笔帖式原本是低级职员,莫看平时能出入八旗衙门,在大小武将眼里,也就和牛录里的包衣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