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新缓缓说道:“此事告到了县衙之上,本县黄县令审理此案,他验尸时却发现,尸体胸前的刀伤之处创口皮肉发白,并无血荫,就是血液凝结说形成的痕迹,衣服之上虽有刀口,也没有半点血迹。依程先生所看,此事奇怪不奇怪?”
程三思抬眼看了看周新,问道:“黄县令,可就是门前那位屈尊降贵求见的县令大老爷?”
周新应道:“正是。”
程三思又问道:“听闻这位黄县令乃是周大人的高足,平时也喜欢钻研审案断狱之术,尤其对于宋代的《洗冤集录》更是最是喜爱,几乎可以倒背如流?”
周新道:“正是如此。”
程三思说道:“《洗冤集录》中有记载,凡生前刃伤,即有血汁,其所伤处血荫,创口多血花鲜色。若时候以刃割裂伤处,肉色即干白,更无血花。盖因死后血脉不行,是以肉色发白也。”
周新说道:“书中正是如此记载,而黄县令也是据此查验尸身,从而认定长工家属乃是在长工死后假造伤口,企图诬告富户,讹诈钱财。”
程三思点点头道:“如此判断,倒也并无错失之处,周大人以为还有何疑点?”
周新说道:“观看验尸格目,倒也并无错漏之处,不过令周某生疑的,却是此富户家中一名家仆的口供。这名家仆声称,在此案之前曾无意中说漏了嘴,向男主人提及了其妻与长工之间的丑事。”
“程先生您请试想,那男主人既然已经得知此中丑事,必当恼怒难当,彻查此事才对。可是他却面色如常,只是推说不信,甚至连恶语也不曾有一句。反而在两日后,他却忽然无缘无故的请这名长工饮酒,而长工也就猝死在酒席之上。此事怎会如此凑巧?”
“若说这个男主人心思深沉,城府极深,心怀怨恨因而杀人泄愤倒也还讲得通,但是那尸体上的刀伤却分明不像是生前所造成的,便又推翻了这一假设。”
“按照大明律,诬告者当反坐,如今长工的家属俱已下狱,只待刑部批文一到便要充军发配。人命关天,周某深觉此案颇有疑点,却又挑不出毛病来,想到程先生正巧在本县盘桓,于是就冒昧前来求教了。”
他对着程三思深施一礼,说道:“为了死去的冤魂,为了活着的人不受冤屈,还请程先生不吝赐教。”
程三思听完了他的讲述,低头沉思了片刻,缓缓说道:“要论起来,这黄县令所依据的《洗冤集录》的记载自然是没有错误,不过嘛……”
这时候,一个银铃般的声音响起,接着说了下去:“不过嘛,这要想令生前造成的伤口如同死后造成的一般皮肉发白,没有血荫,倒也不是全无办法。”
说话的正是程三思的女儿,程念真。
周新一听,不觉大感兴奋,急切的问道:“哦?到底有什么办法?”
程念真想了想,没有回答,却反问道:“那尸身现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