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不怪她面露怒意,如今的巡防营统领名唤黎赟,说起来还是已故征西老将军段付捷的关门弟子,偏偏这个黎赟除却一身武艺能够得人一句称赞之外,这办起事情来,当真实在不懂变通,上任不到三年,便因意外与无心之失而屡次冲撞权贵,落了不少人私底下怨声载道,偏偏巡防营隶属兵部在编,这位黎统领的武将官阶放到兵部虽然不显,可毕竟握有实权,掌管京畿防守总领治安,因此没有人敢明着抱怨半句。
步千语皱着眉头,全然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清了清嗓子仔细禀报道:“有人公然在天子脚下大开杀戒,将断手断脚示于人前,以鲜血为墨于府前石砖之上作书‘偿命’二字......”
“竟有人胆敢如此藐视皇威!恐是不少百姓受害,为祸之人可抓到了?”
凌雪娴如何能够想到,大熙帝都竟出了如此人心惶惶之事。
步千语继续道:“血腥场面还远没有到屠尽满门的地步,我问过巡防营的人,虽然洒了几条街的鲜血,但死亡情况却没有想象之中的那么严重,一共只死了三人......报仇不牵涉家人,有些像江湖恩怨。”受害者既然能够猖狂地埋下祸端,自然非富即贵,繁华街区一向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据说当时吓得不少女眷花容失色,明明偿命者只有三人,却不少人当街被生生地吓出了病症。
此等前无古人的新鲜事,从头听到尾的姜寂初不禁微微动容,淡淡地说道:“若真是江湖杀手所为,巡防营的差事倒是十分难办,怪不得封街搜寻查验呢。”
轰动一时的龙姓之女只杀了三人,姜寂初却是十分清楚那个杀手身上的特征,右手腕血色纹身,之前江湖上没听闻过这号人,如今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她倒是十分满意。
步千语看懂了姜寂初递过来的眼神,她率先出言安抚凌雪娴说道:“公主与小姐不必担心,这种事情都是目标直截了当,那些江湖之人一贯恪守规矩,断然不会有伤旁人。”毕竟,众所周知她原先行走江湖多年,凭借经验说上一两句,凌雪娴多少也会相信些。
好在凌雪娴待在宫中多年,不少‘精妙绝伦’的场面与阵仗都见识过的,并不会因此而挂怀太久,反倒是看姜寂初并没有插言几句,似乎在捉摸着什么,她还以为自家妹妹被吓到了,赶紧拉过姜寂初的手安抚着,试图将话题岔开说道:“原本想要带着你去静安寺上香的,毕竟东南边境不太平,偏偏靖尘昨日领了旨意出征......唉,他府上刚没了王妃不久,如今便要奔赴战场,我这当姐姐的也不能为他分担什么,便只有祈福了。”
姜寂初一时回过了神,想都没想的脱口而出:“出征?”
凌雪娴从未见过她如此失神的样子,连忙说道:“是啊,父皇昨日早朝的旨意,我还是昨日进宫听母妃和姜贵妃谈起的呢......我看你这几日伤风脸色不好,便没跟你提边境之事。”
战争二字,何尝不是她凌雪娴的心殇之处?
还以为是姜寂初在担忧远在南川的姜卿遥,凌雪娴继续说道:“你不必担忧,无论如何战火也烧不到卿遥那里。”姜家的上碧茶庄所在之处,乃是宁州惠封郡的芙箐城,虽位于南川五州的偏北端,可东面还有袁州作为实打实的屏障,再者南境有舞枫大将军坐镇,百姓一向无忧。
姜寂初自问这些朝政的消息,她不如凌雪娴知道的快,“大嫂可知,这一次是哪几方之战?怎么就会牵扯到大熙南境了呢?”
凌雪娴虽极尽耐心地解释,可从她的神色看得出这次依旧是场硬仗,“南疆王进犯程国,大辰虎视眈眈,毕竟熙程联姻在先,或许应该襄救......可程国局势不容乐观,我实在不知父皇为何会下旨,让六弟去以身犯险。”
凌雪娴并不十分清楚南境的局势于山川地理,可姜寂初却清楚不过。
这些年,她在竹苏陪着凌靖尘也算看过不少兵书阵法,虽远远到不了融会贯通的地步,可多少也比那些深闺女眷知道的多些,看得长远些:只怕大辰宇文氏早已枕戈待旦,正盼着大熙出兵襄救程国,一旦大熙从南境出兵,宇文氏好从西南后翼围攻。
对于此次大熙自投罗网的打法,姜寂初简直闻所未闻,可她也知道,自己从来不配去质疑一个天子的圣明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