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之一直在思考一件事情,那就是自己在这里的意义到底是什么,荀之带自己难道真的只是为了让自己见一些大场面吗?便是那些大场面,荀之是一句话都没法说出去。毕竟都是些两千石以上的人在言语,或是汇报备战情况,或是为了粮草后勤争斗,总之,这个朝堂上,荀之感觉就如同是一个事外人一般。
而堂上坐着的人,难道就不是事外人了吗?他站在那里,浑身止不住的疲惫,而每一句都是明明朝着他禀告,但是到了最后,也只剩下了一句任凭司空做主,当真是算得上是可怜到了极点。
荀之旁边站着的便是王子服,王子服的官位并不高,一个简单的越骑校尉而已,但是他名声好,所以这里也不单单是靠着官位来定夺一个人的身份的高低的。
荀之便是低声对王子服道:“王校尉,你说这些事情在司空府解决不就好了吗,为什么非要到这未央宫来,难道是故意损陛下的面子来的吗?”
荀之对刘协不屑,但是他既然注定要踏入汉臣的队列,就必须要认可汉天子的地位,不然的话,他追求个什么劲儿呢,说到底,荀之要走的,就是借着汉天子的名声一路向上的路,而这条路,似乎和刘姓皇室脱离不了关系。
面对荀之的疑问,王子服倒是罕见的笑了笑,不过这笑容里,怎么看都是苦笑更多:“这世道总是这样的,人要行正义之师,便是要做正义之名,这正义之名如何来呢?”
“天子皇权便是最大的正义,”荀之接了一句,却又是长叹一声:“所以今日之司空,比之当日之董卓,其实一般无二。”
王子服当下便是面色大骇,瞧着四州没有人观瞧自己二人,方才是舒了一口气:“你须知道,这里是许都,一切都必须要跟着许都的规则来。”
“我觉得,如果你这样隐忍下去的话,似乎是没有什么用处,”意识海中的凤簪却是给了荀之不一样的答案:“便是当日曹操以其身份敢在王司徒府中大骂董卓,你今日怎么还怂了呢?”
“闭嘴,”荀之却是丝毫不为所动:“今日之事,为其人不知道多少年的大事,我若是搅黄了,就不仅仅是让我去城墙上待几天的事情了,而是直接要被砍掉脑袋,你知道那人是谁吗?那是曹操,我愿意相信所有人会没有魄力,但是却不会去怀疑他。”
凤簪没了声音,王子服那边瞧着荀之一脸呆愣,似乎是入定了一般,便是觉得这孩子还是听进去了自己话,方才是罢休,擦去了自己额头上的汗水,刚才着实是吓坏了自己,毕竟曹操就站在那里。
君子也得审时度势啊,莽撞向前的人,那不是君子,那是莽夫,君子待时而动。
王子服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有能够动的那一天,但是他不想因为自己白白一番话反而是让着本来是看似祥和的朝堂变了味道,其实这样也挺好的,只要是没有人捅破这最后一层遮羞布的情况下,汉室的尊严还是在的,虽然这份儿可笑的尊严在明眼人那里,只会让人笑掉大牙。
但是这世界上,终归是有些人愿意相信的,否则,为什么还要挟天子呢?为什么人人都想第一时间攻克曹操的豫州呢?难道是豫州这地方比别的地方更加优秀吗?还不是因为有一个在聪明人眼里只是一个工具的汉天子嘛,荀之要追求的,和那些天下的诸侯们一样。
只是,他要的,是一个亲手塑造出来的帝王,而不是现在的这位唯唯诺诺,似乎是失去了浑身精气的刘协。
当年荀和荀之说过,这位皇帝,曾经也是拥有过大志的,但是一来遇到了董卓,后来遇到了李,再后来遇到了曹操,便是再大的志气,都是磨灭的差不多了,生活并不能够轻易的让一个人倒下,但是如果给你来一套连环组合拳的话,那就是铁人也得乖乖的交代在这里了。
很显然,刘协被这么三个人相继当成了手里的工具,便是再大的志向都是很难去施展了,在他眼里,汉室的确是要亡了,这天子不就是讲求一个气运嘛,他的气运,想来也是到了尽头,当年灵帝时候年年要么洪水要么干旱,雌鸡化雄,总之是怪事不断。
而此刻,便是定都的第一年,豫州就迎来了干旱和瘟疫,几万人丧身祸害,难道说他不是一个祸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