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先帝这是为了防着秦国公府坐大,所以让太后掌兵权,对秦国公一系有所镇压。也有人说先帝是因为看准太子不是掌兵权的材料,生怕他重文轻武过了头,只记得“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而不记得大孟之外尚有强梁环伺,所以将兵权交给会带兵打仗的太后,随时准备着帮儿子对付强敌。
从兵权归属来看,先帝对太后有全然的信任,甚至像实录中写的那样,先帝与太后的相处更像寻常人家的夫妻——就是因为这个,先帝觉得在自己死后,由妻子掌兵权,帮着儿子保江山并没有任何不妥之处。
可也是先帝这一神来之笔,把太后和承平帝之间原本还说得过去的母子关系,逐渐推向了离心离德。
太后半生都在随先帝征战,膝下几个皇子公主年幼时都曾被他们寄养在各处,而其中,以承平帝最年长,离开的时间最长,重新回到帝后膝下时,承平帝已经是个记事的半大孩子,对伺候的宫人都比对帝后亲热。
太后最喜欢的孩子也不是承平帝,而是在她膝下教养时间最长的小女儿延平长公主,她不止一次的当众对人夸奖延平类己,如果延平是个儿子,废太子再立的事情太后早就做了。
承平帝与太后的母子关系,就像盖房子一样,地基没打好,地面上每多一分压力,整个框架就愈发岌岌可危。
而兵权一事,简直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承平帝继位后,表面上孝顺端肃,奉养太后于深宫,而实际上,他对兵权的归属一直耿耿于怀,这种耿耿于怀也并非毫无行动的,虽然没有人抓到任何证据,但是所有人都无法忽略承平二年发生的那件事——秦国公战死,延平长公主殒命。
对待一个人,无须看他说了什么,只要看他做了什么。
对待这件事,太后的态度不可谓不明显,她也是从那一年起,将秦时月接入后宫,从此称病避居,绝口不提前朝事。
承平帝趁着太后避居,大肆削减秦国公府旧部,准备耗死当年如日中天的三神营,另起炉灶,从实质上把兵权抓在自己手里,为此,他在承平三年立了第二位皇后。
承平帝选这位皇后是花了十足心思的,首先这位皇后早就因为生育了承平帝的次子赵瑜而母凭子贵,其次,这位皇后也算得上岀身将门,还和秦国公府的旧部一脉不算和睦,因为秦国公秦风在世时,皇后娘家那一群废物都属于“货比货该扔”的类型,根本靠不上边。
可是对于承平帝而言,能力不足但听话,为人臣者,这些都算优点。
承平帝费尽心思选了这么一位好拿捏的外戚掣肘太后,又为了防止现皇后外戚坐大,便又将太子推到前台,掣肘皇后与齐王。
他一生把皇权平衡玩弄到了极致,玩到如今,他拍拍屁股躲进了西苑修玄问道,朝廷被两个儿子争得一地鸡毛,伪朝南梁司马氏一不留神打到了家门口,终于把两个不成器的儿子打得团结一致,请求他迁都。
很难想象当时的承平帝是个什么感想。
而那时避居深宫十几年的太后却在那一刻突然腰也不疼了,腿也不痛了,一枚虎符横空岀世,将秦时月和三神营同时送回了大孟。
承平帝虽然修玄问道,但他还没糊涂,虽然对卷土重来的三神营如鲠在喉,但他也知道,如今太子和齐王斗得如火如荼,一方不将另一方斗趴下,就没人去想谁去孜孜奉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