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考上大学的那年冬天,老太太病的下不了地,也咬牙硬挺着,始终没说过上医院的事。

    用老人家的话,到了医院,活蹦乱跳的大小伙子也得折腾出屁来,一查一个准儿,肯定给你安排点没听过的疾病。

    愚昧?大概算不上!

    这种讳疾忌医其实受时代和见识的局限,他们家没有厂子里的终身工,头疼脑热没法上单位医院报销。

    小病要钱,大病先要钱再要命,求医问药约等于花钱找罪受,庄子里老一辈儿的想法,小病挺,大病求。

    先是相信自己,觉得自己不行的时候,又把希望寄托到鬼神身上。

    两样都不好使,大概也只会拍着大腿慨叹一句,这就是命!

    这种朴实到有些迷信的想法也有一个好处,就是老一辈儿都耳提面命,嘱咐小辈但行好事,与人为善,期望着关键时刻,鬼神能网开一面。

    他也犯了难,老太太就像护崽儿的老母鸡,正处在脾气最暴躁的窗口期,轻易不能忤逆着来。

    就算是要劝,现在也不是最好的时机,而且印象里老太太身子骨一直硬朗的厉害,上辈子住过几回院也是因为跟着小辈儿操心受拖累。

    “要不这么着,过些天我让吴婶带着老太太转转,尤其跟胡同口那几个拄拐坐轮椅的老头老太太多接触,咱们费多少嘴皮子也不如现身说法管用。”

    程方圆寒着脸,小银牙咬的咯咯响,“三娃子,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那可是你亲奶。”

    “我这个法子虽然阴损点,但绝对管用,正因为是我亲奶,我才知道怎么对症下药。”他敢肯定这个法子有用,当初管教四丫头,用的就是这一招,正所谓一招鲜,吃遍天。对小孩儿管用,对老小孩儿也应该有用。

    “怎么着?还觉得自己有理了?赶紧抱着你的被子滚书房睡去,懒得搭理你。”

    “别闹!”他一愣,嘻嘻笑着,把手顺着她的领口探进去,不成想被程方圆抓住,气哄哄的甩出来。

    “谁跟你闹了?你不去我去!”

    他赶紧抱住,一脑门官司,想不通怎么聊着聊着就甩脸子了,“媳妇儿,我错了,咱别闹,老太太刚来,多少给你家爷们儿留点面子,天寒地冻让自己婆娘赶出去,多丢人。”

    程方圆却不像跟他开玩笑,还真就伸手去揪他的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