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往日的同事,就站在车旁为自己打抱不平,沈淮心里五味陈杂:孙海文的人生,才是他的人生;说起他的人生经历,谁又能比他自己更清楚?
他八六年从省立大学毕业,之后分配进了市钢厂,凭借扎实的学科底子,只用一年多时间,就o透市钢厂所有环节上的生产技术,成为厂里绝对的技术中坚。
即使没有背景,也颇受前市钢厂厂长熊文斌的重视,两年时间就担任车间主任,几乎在全市三百多家国营企业里创造了记录。
然而在熊文斌调离市钢厂、特别是熊文斌在市里很快给调到闲职部门之后,他没有背景的缺陷,就彻底暴lu出来。
而他过人的才华及技术底子,也使他受到加倍的排挤跟打压,这两年则给踢到锅炉房……
回想自己过往的人生,沈淮坐在车里,心里也直泛苦水。
他不是没有想过要离开市钢厂,只是在东华这个地区,体制外的经济不发达,离开市钢厂,根本就没有他发挥一技之长的地方。
再者,当时父亲已经去逝,而母亲又重病在身,小妹年纪还小,情势不容他离开东华,去别的地方——虽说在市钢厂活得憋屈,但收入相当还算稳定,还算能独力将家给撑起来。
母亲一年前病重逝世,他便成功考上燕大经济系的博士生。本以为这回是带着小妹一起跳出东华这个小圈子的机会,没想到三天前会发生意外事故。
当天是陈铭德副市长带队进市钢厂,视察近年来市钢厂最主要的技改成果,他给临时从锅炉房调出来充当技术讲解。
就在他爬上热电高炉,给陈铭德副市长一行人讲解市钢厂这些年来技术改造情况时,手下锈蚀的栏杆折断,叫他从二十米的高处坠落……
坠落的时间很短,他脑子一片空白,只记得在坠地前,砸到陈铭德副市长秘书的左肩,之后就意识全无。
待他醒过来时,已经躺在医院里,围在他身边的医生,以及其他看上去认得、陌生感却无法排除的人,都关切的看着他:“沈秘书,沈秘书,你总算是醒过来了……”
他搞不清楚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具体的经过还是从别人嘴里听来:“真是好险啊,那个工人几乎是擦着陈市长的鼻子尖摔下来,沈秘书你也是命大啊:只是给擦到左肩,除了脱臼外,就是擦伤比较严重,需要住院观察……”
“……市钢厂也真该好好整顿了,这年头摔死一两个工人也就罢了,要是陈市长视察企业、却给工人砸到的消息传出去,叫东华的官员还有脸出去。”
仿佛在那一刻,本该是孙海文的他,莫名其妙的成了副市长陈铭德的秘书沈淮……
过了许久,他才大致想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坠地时,他的意识已经脱离身体,本该彻底消散,与这个世界诀别;然而变故就发生他在坠地、砸中陈铭德副市长秘书左肩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