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陵县南有江曰溆水,源出鄜梁山,西北流入沅水。《楚辞·九章·涉江》歌曰:“入溆浦余儃佪兮,迷不知吾所如。”
当年屈原被流放到溆浦蛮荒之地时,心中充满了彷徨和迷茫,而此刻被关押在溆水南岩鹰坪罗家寨子里的罗钮,心里却只有沮丧。
他原本以为,将寨子里的青壮叫去给韩家做部曲,有吃有穿有钱拿,是一件大大的好事,寨子里的人应该不会反对,但到了此时,他才知道自己只想对了一半。
寨子里的年轻人大多愿意跟他一起走,但老人们却觉得外面兵荒马乱,不太愿意儿孙们出去冒险,最要命的是,寨主罗奉不知从哪里知道了自己是替会稽韩家招募部曲的消息,直接就将他关押起来。
罗钮很清楚罗奉为什么要这样做。
整个罗家寨,有一大半的田地都是罗奉家的,青壮们都走了,以后谁来租种他家的地?税又从哪里收?苦役又让谁来服?
所以罗奉知道了这个消息后,才会比那些青壮的爹娘还着急,当即便将罗钮抓了起来,逼迫他说出寨子里已经离去那二十多名青壮的下落。
挨了一顿毒打,但罗钮仍然咬紧牙关,只说那些人是去为韩家船场运送木材。罗奉从他嘴里得不到确切的消息,便准备带人去义陵杀了韩端这个罪魁祸首。
“夕谷……”摇了摇儿臂粗的木棒制成的笼子,罗钮抬起头来,向前面屋檐下的看守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声。
身上鞭伤疼痛入骨,再加上一天水米未进,他现在只感觉又饿又渴。
“你说你这是何苦?帮着外人来害自家人,如今落到这般地步,还不知寨主要如何处置于你。”
那个名叫夕谷的看守听见了罗钮的叫声,左右看了一眼,发现没人注意这边之后,才慢吞吞地走到笼子前面来,带着一脸惋惜的神情对他说道。
罗家寨户不满两百,人不足一千,彼此都非常熟悉,而且三年前罗钮和夕谷一样是罗家寨的寨丁,因此虽然罗钮成了笼中囚,夕谷对他也没有鄙视和仇恨,反而还有几分怜悯。
“夕谷,你没出过寨子,不知外面的世道到底是何模样。”
罗钮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有些吃力地说道,“我如今投身的韩家,是会稽郡最大的豪强,有良田数万亩,还有盐场、船场、邸店、商队和各种作坊,年入钱帛数万万!”
韩家年入上亿钱是不假,但大多都用来养了家兵部曲,不过这些罗钮不知道,他只知道韩家之富绝对超出了寨子里所有人的想象。
数万万钱是什么概念,不识字的夕谷当然不清楚,但他也知道这是一个非常巨大的数字,所以听了罗钮的话后,他表现出来的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年入数万万钱?整个陈国,一年的赋税也没这么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