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炽的发难显然让柳妈妈有些措手不及,她看了容绮一眼,欲言又止,又向殷炽解释道:“这其中兴许有什么误会”她这副作态委实很妙,分明给人一种另有内情,却又顾及情分不曾出口的模样。
粗略能看见色彩,但太细致的东西容绮是看不见的,当然也瞧不见柳妈妈的目光,做出什么辩驳了,便是他再厉害,在这种时候也免不得吃一些暗亏的。
然而殷炽又说话了,他实在是很敏锐:“误会?我可不认为如此。”他的目光冷冽下来:“你也不必遮遮掩掩去看容绮,他看不见,也不招架不了你们这等花花心思!”
“殷公子兴许对我有什么误解”柳妈妈试图解释道。
“误解?也不必把人当傻子。”殷炽冷嘲:“你是想暗示什么,误导什么,你心里清楚你若是非要在我面前耍出你们那一套,那我日后就只好找你主子也来耍耍这一套!”
殷炽绝不是一个好惹的人,京都小霸王也绝非什么“美称”。他在京城本就类似于“疯狗”一样的形象,他不惮于死,也不惮于开罪谁,似乎从未有过惧怕。周围人因为他的身份权势想拉拢他,又忌惮他被扒拉必定谁都落不得好的性格。他是京城最烫手的山芋,纨绔不愿惹,权贵不敢触。
惊梦楼背后有人这不是个秘密,但是也万没有被大众之下被叫破的情况。这是潜规则,除了私底下的谈判,没有人会破坏规矩这样去做的。
兴许习惯了与人虚与委蛇,话语里打机锋,面对殷炽这样直接的人,柳妈妈一时难以招架。在殷炽话出口的时候,她悚然一惊,脸上神色在一瞬间已变作煞白,也就在那一瞬间,她突然福至心灵的领会得,为何主子会如此小心翼翼的去接触殷炽了。他像只刚刺猬,一碰就会被铁刺扎得鲜血淋漓。只是他对于容绮太平和太好说话,便也让她生了几分错觉,失了对他的慎重。这样的人,任谁有一点掉以轻心,都要遭受报应的。
“殷公子莫要说这样的话,这听来实在令人伤心。我承认我是有些私心,但人哪有没有私心的呢?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万万没有生出过半点加害容公子的心思的。”柳妈妈正色道:“当年容公子误入惊梦楼,确是我贪心留下他,便是现在,我也仍想留下他。但当初的事情,我也未有多骗了容公子,便是承诺,也俱是一一兑现了的,哪里有到全然哄骗的地步。这样辛苦留下来的人,我宝贝他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去对他不利。——容公子在惊梦楼,一直是有着非常人一般的地位,这是一直以来惊梦楼上下皆知的事情。”
她终于老实了很多,但却还是不尽详实。有些东西她自然也不敢全然说出口的。
不利。她当然不敢对容绮太过不利。殷炽这个人实在太难搞,便是不与他结交,也无人想与他成仇的。所以无论是不想招惹他,还是想要拉拢他,他们对待容绮都必须得小心翼翼。
“好一个非常人一般的地位!”他冷笑道。繁花似锦,烈火烹油,殷炽又哪里不懂这其中的含义:“若不是我三番两次不巧撞见了真相,倒真要信了这等鬼话。罢!容绮他性情向来温和,对这种事情,向来不计较,我便也不做计较。故而此事具体事宜我不与你论辩,但其心如何,你自己知晓。”
他深知现在当务之急是让容绮离开这里,多做牵扯难免会生变故,故而他也没有要跟柳妈妈论个高下,非要押她认罪的意思,不过该给的警告却还是要到位的:“但我需得提醒你一句,此去后,若从惊梦楼里‘无意’流传出什么奇怪的风声,我却不会再有这样好的气量了。”他没有再显现出怒气的模样,语气也平和了许多,那本来就依稀有两分冷清的声音,显出一种莫名的森寒来。他要把所有可能有的意外,自一开始就扼杀在摇篮里。
这话一出,气氛便显得有些过度的冷凝了。
“竟还有这样一出么。”率先打破僵局的是谢康,隔了半晌,他轻叹道:“原是误入,也能随遇而安。果然是容兄才有如此心性能力,一心求道,不为旁事所扰,才能于琴道有如此造诣。——如今容兄琴道已成,便是离开也是应当。怎么能因为一己之私,将这样的人物束缚于惊梦楼?”他有些不赞同道。
柳妈妈连连道歉:“是是是。是小妇人狭隘了。”她态度已经比之先前已大相径庭了。
有殷炽搭桥,谢康引线,容绮离开惊梦楼离开得十分之容易,便是柳妈妈不甘,也不敢在众人面前,再试图去哄骗容绮。故而这其中几乎可以说是没遇见什么阻碍。
容绮在惊梦楼里也没什么东西,便只收了几件衣服,带了随身的琴,还有他的琴谱便算收拾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