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房老太太说:“行。休书写下吧。备着。”一屋子的人等着弘历回来。弘历又早早回来了,原来今天皇上把呈上议皇太子人选的公文的日期改成了明天。弘历一回来,就听说家里出了大事。 弘历赶到太太这里,看到魏绵奕一脸的疲倦。弘历拿过那封信,从头看到尾,又重新看了一遍。太太说:“这信封里还有二百两银票。”弘历已经有点泪眼朦胧了。 弘历说:“去叫来管家。”弘历说:“管家,这是那封娟子身上的信吗?”管家说:“是。”弘历问:“你可认识满文?你可看过?”管家说:“小人不认识满文,平时管理家事也用不到满文。也不曾看过。” 太太说:“皇上,这件事一定要按家法……“弘历对胭雪说:“胭雪,你来念念这封信……”胭雪接过信:“白晋老师……”只念了这一句,胭雪就有点惧怕了,这明摆着就是说,这个人根本不是在青海长大的魏绵奕。 弘历说:“念吧。”胭雪念道:“回京城之后,去看过您几次,每一次都感觉您比以前瘦了很多,添了很多的白头发……我以前像过和成嘉一样做一个研究历法的学者,可惜我的天赋还没有到底可以独立研究历法的程度……” 胭雪都有些哽咽了:“我接手宝利票号之后一直尽心竭力,明明是对的事情,为什么总是有人说它是错的;明明是先进的,为什么总是有人维护落后的;明明……先生教给我做人的道理,我不敢忘。可是,我真的很疑惑,这个世界,不是我们想象之中的黑白分明的世界……我尽不了什么力,这二百两请先生收下……” 在场的人全都呆住了。谁都没有想到,明明送到五阿哥府的信,却是写给白晋的。 弘历说:“太太,魏绵奕可以走了吧。我只说一句,魏绵奕是谁,太太,溪月,晴昭,二婶,都知道。现在,胭雪和于萱,你们该知道,魏绵奕就是魏绵奕。我不想听到府里有人拿魏绵奕的身份说事。” 弘历带着魏绵奕,玲子跟着皇上和夫人回到了储秀宫。关上屋门,弘历问:“玲子,那封信在哪?”玲子不敢隐瞒:“我趁上厕所的时候,把它藏在肚兜里了。”玲子拿出了那封信,弘历当着魏绵奕的面打开了。 弘历看着信上的满文笔迹,忽然想到自己在宗人府做五品官的时候,曾经见到过魏绵奕的笔迹。弘历细看起来,大致意思是说:“五阿哥,我是你的一个老朋友,现在你遇到了大事,特地给你提个醒。太子复立,你一定要坚定地支持你二哥。还有好好看着你四哥怎么表现,他怎么做,你就跟他学。” 后面还有:“你二哥受皇上的宠已经三十多年,他名分早定,势力强大。四阿哥是个聪明人,城府深,但是是非分明,也算是君子,你不知所措的时候不妨学学他,就算只是东施效颦也没有坏处。” 弘历抬头看看魏绵奕,魏绵奕并没有感到难为情。弘历接着看:“你八弟名气很大,你这个哥哥比不上,也不必在意;无论其他阿哥怎么明争暗斗,你就站在岸上,皇上是聪明人,你是老实人,你不造次,他一定不会为难你的。” 这几乎是魏绵奕的一封临终劝慰的遗书了。弘历忽然意思到魏绵奕想自杀,不只是闹一闹,如果她还没有放下寻死的念头……魏绵奕看弘历在深思,于是说:“弘历,我们打个赌,如果我赢了,你就放我走!” 弘历说:“你要去哪里?你娘家连一个亲人都没有了,你能去哪里?”魏绵奕说:“不用你管。”弘历走近一步:“不要我管,从你十七岁到现在,你的哪一件事是不要我管的?我不管你,你能平平安安长成大人?” 弘历的语气里没有强势,倒有几分委屈。魏绵奕也明白,从自己进入紫禁城,对自己最关心的就是弘历,对自己付出最多的也是弘历,最爱自己的还是弘历。魏绵奕退步了:“不去哪里,我想和叶赫那拉老太太住在一起。京城是我生长的地方,我不想离开京城。” 弘历说:“我马上就⚾🖽让他们把叶赫那拉老太太接来。”魏绵奕说:“弘历,你难道不明白吗?这个深宅大院让我很难过,我不想再和紫禁城有什么关系了。”弘历问:“是这深宅大院让你窒息,还是我让你窒息?你长在皇宫里,难道深宫高墙就不荣你窒息?” 弘历继续逼问:“到底为什么?”魏绵奕低着头:“为了我的心!”弘历无望了:“明白了。即使你离开紫禁城,也没有可能……”魏绵奕很坚定:“我知道。我发誓我不会再嫁,也不会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我只想要自由。” 弘历问:“你想赌什么?”魏绵奕说:“我赌复立太子的事,如果皇上选了二阿哥,你就放了我。如果皇上选了其他阿哥,你赢。”弘历说:“不行。我把这封信送到五🙞阿哥府,如果五阿哥听你的选了二阿哥,皇上也选了二阿哥,我就认输。” 弘历说:“娟子。你去把这封信送到五阿哥府。亲手交给五阿哥。”娟子赶到五阿哥府的时候,五阿哥穿着便装,带着随从,提着鸟笼,刚从鸟市回来。娟子见他们两人要进五阿哥府,就说:“两位大爷,能不能和门口的差役说说情,我有重要的事要见五阿哥。” 五阿哥觉得这个丫头很眼熟,问:“你是谁?”娟子说:“我不能说。”五阿哥很少关注丫鬟,既然记得她,这个丫鬟就不是一般人的丫鬟。五阿哥想了想,终于想起来是紫禁城夫人的丫鬟。 五阿哥说:“如果你信得过我,我可以帮你送进去。”娟子说:“不行。我得亲自交给五阿哥。”五阿哥说:“我就是五阿哥。不信,我带你到门口,让看门的人告诉你我是谁。” 五阿哥拿到了那封信,仔细看了又看。五阿哥不明白紫禁城的夫人突然给他送这么一封信干什么。如果真的对他有意,应该送来一封情书啊 弘历一想到于萱现在掌家,又有了自己的孩子,万一对魏绵奕下手。魏绵奕的孩子月份这么大了,万一流产,大人的命也就岌岌可危了。弘历说:“你要好好调养,不要劳心了。商铺的事和家里的事,就不要管了。” 弘历对于萱生了几分厌恶,到胭雪那里去了。弘历问:“傅成才五个月就长这么大了,长的真快啊。”胭雪只是高兴地笑着。弘历问:“胭雪,于萱怀孕了。你暂时管理一段时间的家事好不好。” 胭雪有几分慌张:“可是,我个性太柔弱。”弘历说:“你可以问瓜尔佳福晋啊!四弟的家事就一直是瓜尔佳福晋打理。你们是亲姐妹,她自然会帮你。而且有管家照管,还有我撑着这个家呢!你看于萱管家之后,不也没有做什么事吗!” 胭雪的声音很小:“那好吧。我试试看。夫人快生了吧。”弘历说:“还有一个多月呢!等孩子出生了,傅庆和傅成就有小妹妹了。”胭雪问:“还没有出生,怎么知道,说不定是个男孩呢!” 弘历说:“是个女孩,魏绵奕说的,魏绵奕想要个女孩。”弘历突然想起来魏绵奕对他说的。魏绵奕说:“她会是一个受阿玛额娘百般疼爱的女孩。一直和阿玛撒娇,聪明伶俐,乖巧可爱……” 胭雪说:“说是怎么说,还是生儿子踏实些。”弘历说:“你不明白。对魏绵奕来说,没有什么能够弥补……她想给女儿一个更美好的童年和少年。”胭雪问:“弥补?”弘历说:“嘘。傅成睡着了。” 皇上迟迟不定皇太子人选,这年七月。佟国维、弘历、阿灵阿这些朝里的重要大臣们达成共识,一起联名上了一道折子,一致推荐八阿哥。皇上看了奏折之后气急败坏:“八阿哥实在是大奸大恶,朕早就知道你老八表面上淡泊,其实早就盼着朕死了。结交党羽,现在事实明摆着。来人把胤禩锁了,关到宗人府去。” 弘历立即站出来说:“八阿哥无此心,臣愿意担保。”皇上说:“你担保,弘历,你拿什么担保,你们指望他以后做了皇帝,给你高官厚禄,你已经是一品大员了,还不知足。你和你阿玛一样贪得无厌!” 皇上说:“你指望日后发达,我让你即刻就进大牢。给我把弘历关进天牢。”大臣们一直磕头给弘历求情,皇上才没有说出让弘历死。八阿哥被革去贝勒的爵位,成了闲人宗亲。 连八阿哥都受到这么重的处罚,弘历面临的形势更危险。魏绵奕的产期就要到了,弘历却出了这样的事。魏绵奕没有办法,只能到弘昼的府上去找弘昼。魏绵奕见到弘昼,拉着弘昼的胳膊苦苦哀求他:“和亲王,一定要帮我见弘历一面。” 瓜尔佳福晋一直就站在门外偷听。瓜尔佳福晋性格泼辣,是弘昼府里的当家人。弘昼向来娇惯瓜尔佳福晋,甚至都不敢娶一个妃嫔,还任由瓜尔佳福晋嫉妒做恶事。瓜尔佳福晋完全把弘昼控制在自己的视野内。 可是,最让瓜尔佳福晋无可奈何的是弘昼一直对魏绵奕有一份特殊的感情。虽然瓜尔佳福晋、弘昼、弘历和魏绵奕一起在丰台生活了好几年。但是,对弘昼的感情越深,瓜尔佳福晋对魏绵奕的嫉妒就越深。 弘昼买通了狱卒,终于把魏绵奕带到了大牢。魏绵奕见到弘历:“弘历,你是朝廷重臣,就算要杀你,皇上应该也会再找你谈话。到时候,你一定要认错。只要不是处死,就算被发配充军,也绝对要想尽办法活下来。” 弘历落泪了:“皇上说我和阿玛一样贪得无厌,我可能没法活着回去了。”魏绵奕拉住弘历的手,安慰他:“你阿玛贪得无厌,却也寿终正寝了。如果只是骂你贪财,皇上是不会要你的命的。再过几天,我们的女儿就要出生了。” 弘历摸了摸魏绵奕的肚子。魏绵奕说:“你一定要回来。我等你给女儿取名字。”狱卒一个劲地催促弘昼快点走。弘昼说:“哥,保重。我一定会努力救你的。”弘历看着魏绵奕走出牢门,弘历看她走路时很不对劲。 弘历又回想起刚才见她脸色发白,才想到魏绵奕恐怕是来的路上,受马车颠簸,快要生了。魏绵奕勉强走出牢门,已经快坚持不住了。弘昼把她抱上马车。魏绵奕一直叫:“和亲王,我不行了,我不行了……” 马车一直颠簸,魏绵奕已经昏迷过去了。弘昼感觉魏绵奕不能支撑到家了,幸好自己的府邸就在附近。而且自己府上早就为了瓜尔佳福晋生孩子预备下了接生婆和奶娘。弘昼把魏绵奕带到了自己府邸。 弘昼把魏绵奕安置在厢房,叫来了接生婆,魏绵奕却一直昏迷不醒。接生婆说:“不行。大人醒不过来,这怎么生啊!”弘昼一直唤她:“令妃娘娘,令妃娘娘,令妃娘娘……”接生婆说:“和亲王让开,让老奴喷口水,夫人就醒了。” 肃顺端华赶紧来了九州清晏殿,弘历却见了他们。不过半个时辰,肃顺和端华得意洋洋地从九州清晏殿出来,瞪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弘昼,嚣张地走了。 魏绵奕从坦坦荡荡溜弯回来,就看到弘昼跪在九州清晏殿外。魏绵奕走到跟前向他行礼,四下看了近处没有人,然后开门见山: “假传圣旨可是大罪,我有意将妹妹婉贞嫁给醇郡王奕譞,和亲王若是能在日后宗室反对的时候助我一臂之力,我便能帮和亲王转危为安!怎么样?” 弘昼有些轻蔑地笑着:“本王敢这么做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了,能帮额娘讨回她本就该得的,已经无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