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光俺家那两妮得,烦死我啦都。”三老狸猫说。
“都没有人要我。”付艺慧委屈起来。
“我要,”付可亲说:“就芸芸一个,单薄的很,两妮儿就好了,跟我住。”
“还是大姑亲。”
几个人笑起来,棺材里躺着至亲至爱的人,就像他活着的时候一样,好像他只是睡着了,躺在那里,没有一点违合感,如果他灵魂有知,看到儿女像小时候一样,聚在一起说说笑笑的样子,他一定会跟着开心。
每个忙碌的日子都是那样匆匆来去,没有要紧的事儿,姊妹几个哪有时间相聚,即便是过年,也是一起吃个饭,然后各忙的,而现在像小时候那样相互打趣,是父亲提供给他们的最后机会。
排五出殡,阴阳先生安排的所有细节,一一遵照,看别人家这样繁琐觉得愚昧啦,可笑啦,可到了自己家,一步也不愿意省,万一真的有阴间呢,万一少了流程自己家的老人受委屈呢,杨芸第一次感觉有些仪式是必须的,是对生命的一种敬畏,不然,死了埋了,生者可能会有很长一段时间难受吧,而这些仪式的过程,把所有的悲痛都化解了。
两个舅舅,舅母忙得象啥一样,哪有时间坐在那儿伤心;二是哭技,一有亲友过来吊唁,亲属是要陪哭的,如果由着性子哭,身体受不了,如果哭得压不倒来吊唁的,那是不够伤心,所以哭得有技术。而哭哭停停的过程,就是把伤心化解的过程。所有的伤心都让这种形式搞累了,就真的没那么伤心了。
杨芸听着哭得最有技术含量的当属母亲付可亲,她不仅能成曲成调,还能不动真气,嗓们儿还高,还有眼泪。
杨芸听着大概就那几句。“受苦受累的爹呀!好脾气的爹呀!再也看不见的爹呀,再也摸不着了呀,谁还能给俺操操心类……”
虽然没有几句,但是拉这个调门可有技术,具有高度感染力,能让身边的人掉下泪来,杨芸服,这几下子不是谁都可以的,二姨别看平时性子急、性子爽,哭声一直是爹呀,爹呀的。
出殡那天,梅先生、陈博越以杨芸朋友的身份前来祭拜,梅先生,深深一辑,下跪,三叩首。
“行这么大礼!”人纷纷说。付可亲悄悄问女儿,“陈博越是爱玲家那个是吧,那个人是谁呀,他怎么这样行礼!”
“他家是外地的,跟陈博越是邻居,都是种大棚的。可能他们那边兴这个吧。”杨芸答。
刘冰、肖晓、申红娟来祭拜,杨芸并没有下通知,但他们都知道姥爷对杨芸的意义不一样,从城里大老远过来,打听了老半天。周海龙跟冯科也来了。
付可亲一下觉得有面儿,女儿真有本事,就连亲孙女儿付艺慧也没有这么多朋友吧,付艺众狐朋狗友倒是多,可关键时候,都没有来,人走背运的时候,是没有人愿意主动接近你的。
付艺生出殡当天上午从加拿大赶回来,他走的时候姥爷还是个健康的老人,一下子就没了,中间的过程没有看见,就很难接受这个实事,全场他是真的哭,哭得浑身尘土,一身泥,英俊的小脸都没法看了,鼻涕和泪分不清,擦干又出来,擦干又出来,把旁边的人带动得嗓子眼儿发酸,像堵了团棉花似的。
过完二七,付艺生还得去加拿大继续深造,临走时,来找杨芸,付艺生问杨芸:“你不是特别反对那种愚味的事物吗,这回,我看你哭得还挺像那一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