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秀芳不知道三婶脑子里的天马行空。但三婶送上门来,可是个好机会。

    三婶这人本性不坏,但这张嘴太口无遮拦了,什么都说,什么都好奇,没少得罪人。不过她男人力气大,又生了三个儿子,虽然很多人看不惯她,嫌她嘴碎,但到底没人敢找上门撕她。

    有了她帮忙传播八卦,周家人干的好事马上就会传遍十里八村,虽然流言没法实质性地伤害到周大全两口子。但天天被人非议、指责,料想他也不会像以前那么坚定地表示不进城了。

    覃秀芳咬了咬唇,低垂着眉眼,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没有,他只是去救周小兰的时候,被黄老三打出来的那一木仓不小心擦中了大腿,养一阵子就好了,没什么大碍。”

    “那你哭什么?”三婶实在太好奇了,直接问了出来。

    覃秀芳吸了吸鼻子,纠结地绞着手指,愣了几秒,抬起赤红的眼睛,巴巴地问道:“三婶,我,我真的配不上家成哥吗?”

    这句话信息量太大了,而且佐证了三婶心里的猜测。她两只眼睛发亮,抓住覃秀芳的手,朝旁边啐了一口:“呸,他周家成不也是农民出身,就去当了四年兵而已,有什么了不起?他不在的这几年,你上山下地,回家还要操持家务,替他照顾父母。你哪点配不上他?”

    覃秀芳的眼泪马上滚了出来。

    不管三婶是当面说人话,背后说鬼话应付她,还是真这么想,但总算有人从口头上承认她的付出和辛苦了。

    “哎呀,你别哭啊,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周二狗在外面养了小的?”三婶不愧多吃了二十年的盐,这反应就是快,覃秀芳都还没说呢,她就直指核心。

    这个事周家人还瞒着她,覃秀芳自然装不知道:“我不清楚,就是,其实今天他们想卖的人是我。没有什么再办一次礼的事,他们只不过是想把我骗到刘大舅家,再由刘大舅把我卖给黄老三。只不过阴差阳错,让小兰替我受了过!”

    果然如此!三婶一副被她料中的模样,撇嘴说:“这也太黑心了!”

    确实黑心,三婶的反应没有出乎她的意料。即便知道了周家人的事,他们也不过当着她的面谴责议论两句就完事了,毕竟这是一个女人地位极其底下,亲生女儿被卖了给兄弟凑彩礼都被认为是正常的时代,又何况她一个童养媳!

    所以她不能抱怨,她得装可怜,扮柔弱无助。毕竟人心总是很微妙,习惯性地偏向弱者,更何况她这个弱者还占着理。

    所以覃秀芳没提一句周大全两口子的不是,而是自我反省:“三婶,我到底做错了什么?爹娘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太傻了,三婶看不下去了,点了下她的额头:“你傻啊,这分明是周二狗在外面有了小的,你最近生病没怎么出门,没听说吧,榆林村那边,还有张家口那个村子里被抓走的男人后来投了解放军,有出息了,嫌弃家里的婆娘没文化,手粗膀圆,比不上城里的女人,回来吵嚷着离婚呢!”

    覃秀芳惊惶不安地望着她:“不,我不要被休,二狗哥不会要休了我吧,那我怎么办?被休的女人是坏女人,要是,要是二狗哥休了我,那我,那我就不活了。”

    三婶怜悯地看着她:“这可不是你说了算,就我刚才跟你提的那两家,孩子都十来岁了,男人忽然回来嚷着离婚。她们也一样嚷着跳井上吊的,最后还不都算了,人啊,好死不如赖活着,你还年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