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他父母新丧、自己不过十岁年纪,靠着远亲诚意伯府一点时有时无的接济艰难度日。
此时的高耀,还只是个十二岁的病恹恹小世子。
此时……那以残暴杀伐、血腥屠戮手段镇压了有羽、有鳞、有角、有噬四国的暴君高槐,正蜷缩在姬朝安怀里,当一只柔柔弱弱、安安分分的灰毛小兔。
天气晴好,槐树里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路边店铺也趁机开门迎客,有卖坚果香料的、有卖胭脂水粉的、有卖成衣首饰的、有卖笔墨纸砚的,颇有些盛世繁荣的景象。
唯有一间角落里的小铺面门扉紧闭,门楣上头的牌匾木板开裂、油漆剥落,隐隐约约能看出“永诚书铺”四字。
姬朝安看向破旧门面,两眼一亮,遂朝着书铺走去。
不料半路却被个穿着皂色棉衫的中年汉子拦住,粗着嗓门笑道:“姬家的小子,又同谁鬼混了回来,啧啧小小年纪就不学好,瞧这衣衫不整的……”
那汉子生得五大三粗,头束灰褐粗布帻,满脸乱糟糟的络腮胡,肤色黝黑,圆盘大脸,五官却挤在一处,显得丑陋不堪。
未到午时,汉子却醉意惺忪,浑身的酒气、满口的胡话,一面伸手去抓姬朝安头顶的发髻。
姬朝安不愿同他废话,足下微移,避开那汉子一抓,仍是朝自家大门跑去。
那汉子失手,只当自己酒醉了行动迟缓,几步横跨,再度拦在姬朝安跟前,朝那小童前胸衣襟抓去,并骂道:“马大叔关心你,才多问一句,你竟不知好歹、不敬长辈,到底是个没爹没娘的杂毛野禽,大叔今日就替你的死鬼爹……”
他话未说完,突然惨叫一声缩回了手,汉子捂住指头,盯着姬朝安衣襟,又惊又怒:“小杂种!竟敢暗算你爷爷!你藏了什么?”
姬朝安无言以对,总不能同他说是兔子咬的。
他不愿同这醉汉纠缠,几次虚晃身形绕开,跑到书铺门口,扯出用丝绦系着、挂在颈间的钥匙打开门,闪身进入,又利落地挂上了门栓。
旋即传来砰砰砸门与醉汉叫骂声,好在不过片刻,就被路过的巡捕给赶走了。
摆放书籍的货柜空空荡荡,连页纸都不剩。
书铺临街,前头经营,后头自住,十分便利。
姬朝安再往内院走去,院落久疏打扫,杂草丛生,黄褐落叶厚厚堆积在路边,呈现出颓败气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