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方舟死了。在付可喜的家里,兰亭秀拉着父亲的手,父亲眼神里依然没有任何认识她的迹像,她亲眼看着父亲艰难地呼出最后一口气,然后脸色煞白,血液停止流通,父亲浑浊的眼珠没有闭上,他似乎还在期待什么,兰亭秀帮他合上了眼,她用手轻轻地整理父样的表情,她把他整理成安祥的样子,父亲脸上的皮肤很听话,随她摆弄成什么样子就什么样子,她把父亲嘴角稍往上挑,鼻翼也弄成挺挺的,还有眼角,然后她把手捂住自己的作品,定形,直到变凉,松手,父亲像是睡着了,夜是这样的安静。
付兆弘的正房屋内,冰棺插上电,棺内不知道零下多少度,也不知道多少死者在里面躺过,尸体放进去,脸上盖着一张纸,等真正入殓的时候,纸才能揭开。
冰棺前头放着一张小桌,香火不能断,一根接一根,燃完及时换,断了香火可是不吉利,这项大任务,三个女儿,二个儿媳操着心,还有一个添饭的器皿,每顿饭都要先倒进去一点,如果停放五天就五天内倒满,放七天就七天内倒满。
至于停放几天得找阴阳先生看。付可爱情绪一直不稳定,她一直认为父亲的病都是自己造成的,如果不是自己过于鲁莽也不至于要了他的命,她哭一阵儿停一阵儿,虚脱到边缘上。再这样下去会出人命的。付可亲劝妹妹,怎么劝都止不住。
晚上,邻居都散尽,姊妹几个坐在一起,说体己话。
“爹这么大岁数了,身体本来就不好,他走了,也算解脱了。”付可喜说。
“再活几年也是受几年罪,没多大意义,拉屎尿泡都顾不住,他自己又是个爱干净的人,他要是有记忆心里有难受。”付兆弘说。
“谁也不要多想,爹走的很安详,这比啥都强。”付兆轩说。
“要不要通知贺贺,这可是她最后的机会了。”付兆弘说。
“她已经来过了。爹最后那一刻就是她陪的。”付可喜说。
“那众儿的钱是不是她给的?”付可亲说。
“咱们大家也都别问了。”付可喜说:“贺贺说,有一天她真正幸福了,去见大姐,她现在心里还不干净,咱们就别打扰她,心里都牵挂着大家呢!”付可喜一边说着哽咽不能语。
守夜,是一个坚苦的工作,不能睡死了忘换香,就倒班儿,第一夜弟兄两个一班儿,姐妹三个一班儿,一班儿前半夜,一班儿后半夜。
第二夜,杨芸心疼妈妈就过来替,付艺慧也来了,可是女儿守孝是不能回自己家的,五个人挤在一起过夜,前半夜谈起老爷杨芸还忍不住哭,后来聊着聊着,开始忘记了伤痛,互相打趣、开玩笑,付可爱说大姐眼睛大得过分像老狸猫,“老狸猫,瞪大眼。”她夸张的样子,把大家逗笑了。
“你二老狸猫。”付可亲拿着一个枕巾扔妹妹。
“偏你有闺女护着你,不然我打你,你老了,打不过我。”付可爱在姐姐面前逞强。“你们都有闺女,就我仨儿子,真真地倒霉透了。”
“二姑,你把收养了吧。”付艺慧说。
“去给三老狸猫住了吧,她吃公家饭儿的。”